新加坡管理大学教授李国春谈数字货币如何改变传统支付

FST（ Financial Services Technology Media 金融服务技术媒体）专访李国春（David Lee Kuo Chuen），新加坡管理大学计量金融（应用）学教授。李国春教授与FST媒体交流了，到2020年，数字货币将如何改变传统支付领域。

FST Media：在未来5年，你如何看待像比特币这样的加密货币的未来？他们会怎样改变金融服务部门呢？

　　李：

　　“我的研究范围包括，理解东盟国家及东盟之外的国家面对的关键问题。我感觉新加坡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融入东盟一直是既定的核心政策之一。加密 货币（比特币）的兴起带来的重要发展就是，作为一种新技术的应用，新加坡货币管理局（MAS）对此非常感兴趣。在这个领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可以做进一步的 研究，看起来目前有一个共识就是，比特币这样的新技术可以帮助金融机构扩展他们的业务，尤其可以降低他们的商业支出。其结果是，他们可能会服务到之前不可 能获得金融服务的新客户。

　　“关键是，目前焦点更多的集中在技术上，而不是加密货币作为货币的身份上。但是我想，作为货币的比特币和其它加密货币将会获得比目前清晰得多的 认识，因为不论是一个国家、一个组织还是一个商业实体，都有很多的可能性，可以发行自己的加密货币。我们仍然处于加密货币发展的早期，技术本身已经证明了 这是一个突破性的有趣的创造。

　　FST Media：对银行来说，比特币是一个威胁吗？还是金融服务进行创新的一个机遇？

　　李：

　　“到目前为止，比特币是金融世界里我们见到的最大的实验之一。我们有过像电子现金（eCash）那样的创新，但是大众拒绝了。很多金融创新遇到 合规性的问题，因此被停止。但是比特币在某种程度上是去中心的，因此对监管者来说，进行严格的监管要困难的多。在比特币背后没有法定的实体，干预比特币的 唯一方式是通过金融中介机构来实现。目前，世界上已经有很多国家对金融中介机构和技术部门制定了相关的条例和监管措施，并界定比特币属于货币还是可交易的 资产。

　　“说到银行，我的观察是，银行要遵循很多承诺过程，当银行管理中介机构时，他们要保证中介机构对相关要求有同等程度的遵守，这样银行才能符合当 局的要求。在一些案例中，这样做下来，代价比收益大得多。因此我们毫不奇怪的看到，有些银行对比特币公司毫不热心。然而，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论，也有一些银 行乐于与比特币公司合作，其中关系到的，只是对中介机构要求标准的问题。我想这个问题并不是不能解决的，这只是任何一个企业必须经过的阶段，尤其是这个企 业想要成为金融中介的时候，比特币企业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说服银行和金融机构，让他们看到你在经营一个天才的业务。

　　FST Media：在非接触支付方面，下一个大的创新将会是什么？

　　李：

　　“下一个大创新将会是网络安全相关的。我认为比特币携带区块链这个开创性的理念，给我们带来了去中心化的账单。他们有潜力为金融服务机构和很多 其他行业节省大量的经营性支出。比特币真正的贡献与他的共识式账单有关，我想它将改变我们看待会计业的方式，我们存储数据的方式，我们达成注册共识的方 式。如果比特币技术可以成功的渗透进市场，行业在共识机制方面向前发展，我们将会看到，技术将不仅可以减少支出，还可以在网络安全方面有用武之地，可以缓 和黑客攻击的问题。从网络安全的角度看，共识式账单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创新，很多金融机构以及其他行业的机构将会因为成本效益而拥抱共识式账单。

　　“我并不忽视比特币去中心化系统的代币特征。当监管明确之后，比特币货币将成为不可忽视的力量。但是，目前将比特币视为世界货币还是为时过早，因为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但是我们也不应该忽视其代币特征。

　　FST Media：到2020年，数字货币将如何改变支付空间？

　　李：

　　“首先你要注意的是，现钞并不经济，现钞是低效的。绝大多数中央银行最终会取得这样的共识，数字货币是前进的方向（注：这里说的数字货币不是加 密货币，而是法币的数字化），理由有很多：税收更明晰，通过数据分析你可以更加掌握资金的流向，你对货币供给有真正的控制。我想数字货币比现钞，能给我们 提供更多的信息，这些好处最终会被政府利用，使征税更有效率。数字货币可以更有效的追踪资金去了哪里，政府和银行有充足的理由采用数字货币，我认为这是自 然的发展过程——问题只是，要用多长时间实现。

　　FST Media：在你的数字货币手册中，你讨论了为什么，“加密货币被认为具有，让政府遵守财政纪律的货币的特征”。在监管像比特币这样的加密货币方面，政府面对的核心挑战是什么？

　　李：

　　“中本聪的理念之一是，当货币增长恒定的时候，你会更加有原则一些。看待数字货币是，这一理念也是有效的——比如债务问题。如果货币增加速率恒 定，那么在现在债务系统中，修饰和偿还债务就不会那么容易。只要当前对某种货币的信心还充足，那么当政府决定印钱时，就没什么约束。我认为这终究会达到一 个点，当你的债务如此庞大，坚挺的财政赤字将会告诉全世界，你无法偿还自己的债务。

　　“在这种情况下，对这种货币的信心就会动摇，这将是我们要面对的主要问题。然而，这不意味着金融系统不会进行“创新”。我们可以看看中国通过双 边协议将人民币进行国际化的方式。亚洲投资银行的建立也是一个很有趣的发展，更多举债的钱不再是用于消费而是用于基础设施建设。现在有了一个关注于一国内 基础设施建设的国际组织。你将看到整个金融结构随着时间的变化。你将不禁围绕一些问题产生不安：这些身负巨债的国家会对国外投资者提高税率吗？他们有能力 偿还巨额债务吗？这些会对整个货币体系产生影响。政府在印多少钱借多少钱上的纪律性是很重要的，因为这关系到利率和对本币的信心，其影响可能波及世界。

　　“加密货币在这一点上给我们的启示是很有趣的，尤其是我们看一看近年来债务问题的发展。我的个人观点是，加密货币对数字货币是有优势的，因为加 密货币不存在中央存储机构，加密货币更加透明，提供了你可以控制货币的增长，而不是被货币的增长控制的机会。使用加密货币，你可能就不能够随心所欲的举债 了。

　　FST Media：在你的手册中，你还讨论了比特币交易的可靠性如何使用数字签名和公钥密码学证明。使用比特币交易的网络犯罪怎么看待，要注意的核心安全问题是什么？

　　李：

　　“我想这个问题只是一种感觉。人们看到比特币被用来从事洗钱、毒品、在线赌博等等交易。我们的研究表明，对比特币的未来，有很多人是投机的，很 多人不认为比特币会成为一种世界货币，因为它被用于错误的用途，大众对此很谨慎。补充一点，比特币被设计的方式使他难以被监管，因为没有任何法律实体任何 人对其负责，唯一对它进行干预的方式是通过中介机构，比如分布于全世界的比特币相关企业。相对于现钞，比特币有更大的透明性，因为比特币留有交易记录，而 现钞交易不会留下任何公共记录。有技术手段可以追查这笔钱在哪里，去了哪里，所以使用比特币进行网络犯罪是不明智的。

　　FST Media：你对像谷歌的安卓之父和阿里巴巴的支付宝这样的支付平台怎么看？银行业可以从中学到什么呢？

　　李：

　　“我想银行业的分裂是很有趣的，尤其是当我们思考，当银行使用一些新技术（像共识式账单），可以如何降低支出并增加经营能力的时候。银行业面对 的主要挑战不是来自比特币或者加密货币，而是来自中心化的非金融机构和像阿里巴巴这样的电商公司。有一个电子钱包，然后希望公众自动使用它，是没有意义 的。相反，引入特定的商业活动才有助于创造客户的忠实度。

　　“在买卖商品的业务方面，阿里巴巴这样的电商公司，通过使用支付宝，构建卖家与买家之间的信任，从而留住了客户。随后，对那些想要购买更多的商 品在线销售的人，它又变成了一个贷款平台，从而吸引了使用平台的忠实用户。尽管APP是免费使用的，你可以通过提供资金管理服务、小额担保、电影众筹等很 多类似的商业活动增加自己的边际收益。正是这些，将阿里巴巴区别于一个基于电商平台的商业组织，阿里巴巴将它的服务扩展到借贷平台，大数据信用分析和其他 平台，数据本身已经被货币化了。这是对金融机构最大的挑战：你怎么留住自己的客户？

　　“目前我们看到的对银行的威胁，不仅仅来自像阿里巴巴这样的电商平台，像M-Pesa这样的电讯平台，还有很多其他的平台创造除了客户忠诚度，像Uber和Airbnb这样破坏性的公司，在未来都可以对金融机构形成挑战。

　　“在这个意义上，挑战不仅仅在于比特币或者加密货币，还来自专注于形成客户忠实的中心化商业。进一步，我认为加密货币将在金融服务中扮演耀眼的 角色，因为你总是要将服务代币化，而一旦监管允许，就会形成对这些代币强大的忠实度。一旦阿里巴巴这样的公司拥有你的数据，他们可以记录你的行为，也可以 拿出货币化的解决方案。结果就是，现在的在位者会不断受到破坏。

　　FST Media：在金融服务当面，尚未达成的“圣杯”是什么？

　　李：

　　“在金融服务方面，下一个大家伙是“纳入式连接”（connectivity inclusion）。它远不是仅仅包含金融，它是通过智能手机，衣服，在所有的信号中连接起来。这是一个融合，纳入社会、金融，总而言之我将之称为“纳 入式连接”。之前，银行要为不再系统覆盖之内的人提供服务是相当昂贵的，因为信用和运行成本很高。现在，通过最新的技术，这成为可能，我想共识式账本是解 决这个问题成本最低和最安全的方案。对于纳入式连接，银行还应该看到新技术和加密货币可以降低他们的运行成本。“纳入”是这里的关键词，如果想要经济继续 增长，商业继续前进，新技术是实现可持续的增长的机会。这就是我提出的“LASIC”模型：降低准入门槛、资产线、社交性、善于创新、信用。所有的破坏性 创新都将符合这些LASIC原则。

　　“在全世界，数字化银行和金融包容最先进的国家是中国，我们看到在肯尼亚，美国和欧洲也有一些数字化银行被建立，但是可持续发展的数字化银行模式在中国，因为在中国，背后存在社会共识。

　　FST Media：每一个领军者都有他希望被人们记住的遗产，你的是什么?

　　李：

　　“我不能说我是一个领军者。我研究经济学，因为我希望做研究来推进人民的福祉。增加学识很能吸引我，但那并不是我的目标。我在这一行很长时间 了，我在金融行业和学术界待了将近30年，我想做一些可以影响到人们福祉的研究，我希望我做的这些事可以指出金融业现存的问题，有些问题对我来讲是不可理 喻的。我想更进一步，找到对企业和监管者双赢的解决方案，让人们从中受益。最终，我们要明确，不管我们在做什么研究，我们是为了增加世界上多数人的福祉， 我们现行的是非常不平衡的经济系统，这么多人没有被纳入到全球性的金融、经济和社会系统中来，这是不合理的。

　　“我想要看到一个解决“纳入式连接”问题的生态系统如何看是运行，我希望我们所有人，可以创建这样一个生态系统，使世界变得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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